作者：丁补之 冉金 实习生 吴达　　

患者初检呈阴性，强烈要求回家，疾控中心坚持隔离观察，40余小时多方检测后，“首例”终于确诊

四川省疾控中心实验室、中国疾控中心与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实验室三家联检，均检出阳性。

患者回国前一直居住在美国密苏里大学校内，当地未有病例报告，感染源无从确定。

另有两例疑似病例在成都市传染病医院隔离观察，一例与首例患者同机回国，一例从加拿大返回。

在指定隔离酒店，进入隔离区的医护人员进出都要穿着全身防护服消毒一遍。　图/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


在成都市传染病医院里的监控中心，投影屏幕随时监控隔离病区里的首例确诊患者。　图/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

5月9日，下午5时，成都市疾控中心主任助理彭中接到了青羊区疾控中心传防科科长胡燕的一个电话。他被告知，四川省人民医院刚刚报告了一例可疑的流感病人。

正是这例“可疑流感”，在43个小时的多方紧急检测后，被确诊为内地首例甲型H1N1流感病人。

此前两小时，四川省人民医院接诊病人包小阳（化名），初步会诊为“上感待诊、甲型H1N1病毒感染无法排除”即根据事先预案规定的“属地”原则，将这一情况通知了青羊区疾控中心。而接到胡燕的电话报告，彭中嘱咐胡燕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并采集样本送到市疾控中心检测。

下午6点左右，青羊区疾控中心将采集到的呼吸道样本送到了成都市疾控中心网络实验室。该中心微生物科科长孟建彤安排值班人员按照卫生部推荐的两种甲型H1N1病毒核酸检测方法中的RT－PCR法进行检测。检测花去了六个小时。

晚上12点过，已经入睡的彭中被电话叫醒，实验室检测的结果是阴性。获知结果的包小阳及其家属强烈要求离开。但是从省医院那里了解到包小阳的临床症状让彭中感到有些蹊跷：“一直在发烧，这和检测的结果不太吻合。”毕业于四川大学预防医学专业的他感到这次情况似乎有些特别。他让实验室将样本送到省疾控中心进行检测，同时希望医院对包小阳再继续进行留院观察。

此时，彭中已经没有了睡意。凌晨3点左右，医院反馈信息，包小阳发烧38度一直未退。而省疾控中心实验室采取的另一种核酸检测方法real－time RT－PCR法的检测结果却依然为阴性。病人及其家属再次强烈要求离开。

凌晨3点过，彭中和省疾控中心急传所（急性传染病预防控制所）所长祝小平、应急办主任方刚赶到了省医院，对包小阳的家属进行了劝止，同时省疾控中心检验人员对包小阳重新采集了呼吸道样本带回检测。

对于为何初次检查呈现出阴性的结果，祝小平认为可能与取样有关。他介绍说，对实验室检测而言，采样很关键，正确的采样部位是悬雍垂（即小舌）后，采样时要稍用力。

三家联检呈阳性

从2003年开始，四川经历了SARS、禽流感、“猪链球菌”等突发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在处理的过程中，长期的训练和经验累积在此刻起到了重要作用。在南美出现相关疫情后，该省疾控中心即开会进行了内部部署和学习。当时该中心还没有检测试剂，后来卫生部向各省配发。

祝小平说，考虑到该病人从美国回来，8日开始不适，9日发烧，体温时为38.5度， 时曾达到38.8度，又伴有典型的流感症状。按照国家甲型 H1N1流感诊疗方案（2009年试行版 版），发病前七天曾到过甲型H1N1流感流行的国家和地区，出现流感样临床表现即为疑似病例，需要安排单间病室隔离观察。“是阴性也要先观察七天。”祝说，省卫生厅拍板决定，必须就地隔离，不同意三人返回内江。包小阳回家原打算结婚，一旦成行，接触人群将成倍增长。事后看来，“就地隔离”是一个严格遵守规程，并尽量缩小接触者范围的有利措施。

当夜，祝小平向医生对就诊情况进行了解，询问流行性病史，同行的微检所同事则再次对其进行采样。此番，他们使用的是real－time RT－PCR法（国家方案推荐方法）进行了病毒核酸检测。

机会没有因再次忽略而被溜走，成都也因此次检测再次成为国人的焦点所在。四川省疾控中心流调报告表明，与 次不同，5月10日上午9点，实验室四项结果Ct值分别为31、29、35和29，Ct值小于40，这意味着：阳性。

身心疲惫的彭中回到家里时已是5月10日凌晨5点。在休息了三个小时后，被电话吵醒的彭中听到了这个让他睡意全无的消息。“这意味着，成都可能中头彩了。”彭中回忆说。

彭立即再次赶到四川省人民医院。省市区三级疾控中心的专家和省医院的相关医务人员坐在了一起进行研究评估，在综合分析包小阳的临床表现和检验结果后，最终判定包小阳为“疑似病例”，并把这个结果告知了包本人及家属。

气氛骤然紧张。根据卫生部5月7日刚刚下发的《甲型H1N1流感病例转运工作方案》和成都市事先已经确定好的预案，包小阳和家属立刻被转运到成都市传染病医院。同时省人民医院向卫生部网站发布“网络报告”，以确保卫生部在 时间获知这个消息。

省人民医院发热门诊的诊疗室被要求立即进行终末消毒，而此前接触过包及家属的医务人员则进行接触评估，当时没有采取有效隔离措施的，立即进行“集中医学观察”。最终有15名省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被转到了一家酒店进行隔离观察。

当日下午3点，四川省疾控中心实验室对样本再次检验的结果表明，Ct值分别为30、28、36和28：还是阳性。

省疾控中心立即向中国疾控中心进行了书面报告，并在10日当天将样本送往北京。当夜12点，中国疾控中心与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的实验室同时对样本进行了连夜检测，五个小时后，两个机构分别获得了与四川省相同的实验结果。

5月11日中午12点，中国卫生部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四川省疑似甲型H1N1流感患者被确诊。这是我国内地首例被确诊的甲型H1N1流感患者。

感染源无从确定

四川省疾控中心的报告表明，包介绍称4天前其在美国的大学室友曾出现过“感冒”症状，并在当地医院诊断为普通感冒。当时两人曾有近距离接触和说话，接触时未采取防护措施。

南方周末记者辗转找到包小阳的舍友、密苏里大学计算机科学学院学生Fanskyer，两人同在该校哥伦比亚校区学习，并合租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Fanskyer说，包是该校地球空间物理专业的博士生，专业是研究地震，该专业学制为五年，这是包的第四年。在包被确诊的消息传出后，Fanskyer 还接到了学校副校长的关心电话。

据Fanskyer介绍，他在5月5日出现感冒症状，体温达到37.9度，温度计还是由包小阳提供。由于此前4月27日曾从上海飞芝加哥到圣路易斯，他在当地医院就诊时主动提及，医生在抽血化验后说是普通病毒感染，“什么药都没开，说过一两天身体会自然会好”。Fanskyer回家后第二天，身体基本上恢复了正常。

“我问过他们我要不要隔离，他们说不用。”Fanskyer说，他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包小阳，也许是因为医生的确诊而没有太引起重视。

美国CDC网站资料表明，截至5月12日，全美共45个州出现甲型H1N1流感病例3009名，其中3例死亡。包所在的密苏里州则有14名病例。 fanskyer说，学校里“感冒的不少，但不知道是否H1N1”。在密苏里大学，自该州暴发 例甲型H1N1流感以来，校长已向全校发信通知。但整个校园的气氛还算平静，在此之前，官方数据表明，学校所在的哥伦比亚市未出现相关病例，在校园里，也看不到戴口罩上课的学生。

包对省疾控中心专家称，近期他一直居住在大学内，发病前曾到过大学超市，而当地没有猪病死情况发生，附近也没有活猪交易市场、农场和屠宰厂，未曾与猪有接触史，发病前七天也没有到过甲型H1N1流感疫区。其为何染病，目前无法确知。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H1N1，（如果是）也很难说清楚究竟是在哪里被传染上的，5天之前症状也消失了。”Fanskyer说，但医生确实明确已告知其为普通感冒。他说，目前他在等待，不知道医院会否让他去做更多的检测。

另有输入性病例？

5月11日下午3时许，一个帖子开始在网上四处流传，称与包某某同一航班的陆姓男子是已被发现的第二例疑似患者，并公开了陆的个人资料、家庭地址以及公司名称，并列明了陆离开机场的交通方式，帖子甚至写明了陆的体检情况。

循着网帖公布的地址，记者找到涉及公司。但该公司员工拒绝透露任何信息。而在帖中住址所在的小区，多位保安证实，陆已被带走隔离。但其作为疑似患者的身份无法证实。

5月12日下午，成都市政府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就上述网络传言提问，希望公布相关疑似信息，成都市传染病医院副院长、新闻发言人田明回应说，该记者听到的传言与其了解的情况有很大出入。

5月12日中午，成都市传染病医院院长温贤敏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在该院住院部第五病区，这座被称之为A楼的隔离楼上，除确诊的包姓留学生外，还有另外两人居住在疑似病区的单独病房中。其中一人与首例患者同机回国，另一人从加拿大返回。该消息此前未对外界披露。

对记者此二人是否为疑似患者的问题，温院长回答称医院都是按标准来。而据国家诊疗方案，发病前七天曾与确诊病例有密切接触（包括暴露于同一环境），或者曾到过甲型H1N1流感流行的国家、地区，并出现流感样临床表现的，可诊断为疑似病例。

据温院长所称，目前院方得到的两人的检测结果均为阴性，经过治疗后体温也都恢复了正常。但由于七天的观察期尚未结束，尚无法对两人下 结论。